*

他们在昆式战机上，Tony坐在后面，Steve的旁边，一言不发。平常他会是在驾驶；现在没什么人相信他能控制得了；在Steve看来，至少Tony是怎么想的。

“他死了，”Tony呢喃道，“我怎么都想不明白。他死了。”

“我很抱歉，”Steve说，“而且我也很抱歉没能尽早来到你身边。”

“他死了，”Tony重复道，“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。他的死是因为Carol和那个异人。”

“Tony——”Steve试着开口。

“不，”Tony说，“不。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，Steve，我做不到。他们会偿还犯下的罪行，他们必须这么做。”

Steve叹气。“你曾试着避免一场战争。”他说。

“而我并没有挑起战争。”Tony狠狠地说道。Steve想要亲吻他。“但是Rhodey死了。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，Steve。”

“Rhodey不会想要你伤害到自己的。”Steve告诉他。

Tony笑了，阴沉而悲伤。“很可惜他不在这里亲口跟我讲，不是吗？”

“我不想要你伤害到自己。”Steve说。

Tony沉默。

不久，他们在犹他州降落。

*

事情的走向比Steve所能希望的还要好。

他期待Bruce失控，伤害自己和在他周围的每一个人——Steve全程确保Tony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是有原因的，准备随时上去保护他；有些牺牲是必须的，其他则是不可接受。

但Bruce没有失控。在他们到来的时候没有，在Tony把他带到一个满是超级英雄的地方的时候也没有。

Steve用片刻思考了一下可能的方案。他口袋里有几个超声波装置；他可以试着引爆一个——但他周围有太多的英雄了，很有可能会被发现。但他不能冒险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，在Carol还在当领导者的时候不行。他需要他们打起来。

Bruce仍在打量周围的所有人——也许有足够的人数去阻止Hulk；也许阻止不了。这永远说不准。

Tony在说话，声音很轻，带着那种Steve知道他感觉不到的平静。他是那么的好心，让人看着都几乎感到痛苦。他阐述尤利西斯的事，他告诉Bruce自己对他有信心，然后Carol插话。“然后我说我们需要更多。”

“我们需要证据。”Tony说。

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Bruce不是一个威胁，但这当然并不足以阻止Tony去抱有希望。Steve喜欢他抱有的这种希冀，他也不得不去消灭它。

“他在用自己做实验。”Hank McCoy忽然说道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。

Steve看见Tony纹丝不动。“噢，Bruce。”

Maria Hill往前走去。“Bruce Banner……作为神盾局的局长，我要将你逮捕。”

Bruce开始抽搐。Steve想把Tony拉回来，但他能让自己站在合适的位置，让Tony一遍又一遍地重复：“Bruce——Bruce，冷静下来！”

这不起作用。Steve紧张起来，准备介入——

Bruce正大吼：“你以为——”

Steve朝Tony移动，但他不够快。没有人做到。

箭矢是从森林那边来的，如闪电般迅速，也同样的致命。它正中Bruce的心脏，有那么一个可怕的一瞬间，Steve很肯定，Hulk会跑出来，而Tony那么靠近……但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Bruce倒了下来，血液从伤口那里溢出。

Carol大喊：“Thor，树林那边！”但Steve的眼光只在Tony身上——Tony在惊恐地旁观着，脸色苍白如纸，浑身颤栗。他开始摇晃，Steve立刻就站到他的身边，手臂环上他的腰，支撑着他。Tony看上去并没有注意，他的视线一直在Bruce身上。

Steve越过他看到Clint交出了他的弓——当然会是Clint，除了他还有谁能射出那一箭？

“Tony，”Steve呢喃道，但Carol在同一时间说出了Tony的名字，而且更大声。

Tony浑身打了个颤，然后推开Steve，转身看向Carol。Steve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，Tony是他的，无论他现在要做什么。

“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帮助他的！”Tony尖声叫道，每一个字眼都充斥着痛苦。“他是我的朋友！”他的声音现在也在颤抖，眼里满是泪水。在Tony崩溃、钢铁侠在众人面前支离破碎、不再在乎任何面具和表现的方式里，有某些令人着迷的地方。

Steve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Clint的弓，感到很好奇，因为Tony说过他已经不参与武器的生意，但他却频繁地给他当做朋友的人制造武器。

然后，有时候，他就只是制造炸弹去摧毁世界；一张弓能比得上那些吗？

神盾局的特工让Clint戴上手铐，Steve一看就知道那是设计来铐住那些比Clint要强大得多的人。他不会被放出来了——不过，他看上去也不想，他也在哭泣，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意。

“Clint，看着我，”Steve说，他走过去，跪在他身旁，“为什么？”

很多简单的答案能回答这个问题。要保护我们所有人。要拯救生命。因为我很害怕。

但只有在Clint跟着他们一起来、而不是像个狙击手一样躲在树林里的情况下这些答案才有用。

“因为Bruce Banner要我这么做。”Clint说。

“不！”Tony大喊，“不！”

Steve朝他转回去，然后看见T'Challa和Vision正扶着Tony的背。愤怒在他体内流窜——除了他没人能碰Tony——但Tony只是一直在嘶吼，对着Carol、对着Clint、对着自己。“我们本该是保护者，我们本应是在保护、抵御、复仇！这是什么啊？！”

Steve从眼角看到动静，然后走到Carol面前。“这是责任！”她越过他喊道。

这是纯粹的混乱，而且令人愉悦。

Tony滑落到地面，不再忍住眼泪。Steve再注视着Carol几秒钟，但她不再试着往Tony的方向走去，所以他放过她，并终于再次站到Tony身边。

“我知道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，”Tony呢喃道，“我一直在告诉她——为什么就没有人听进去呢？”

很快，Tony，Steve想，很快，在他会带来的那个理想的九头蛇的世界。

而Tony越破碎，他就越容易听话。

很快。

Tony站起身，仍然在颤抖；他会把战甲要回来，想要飞走吗？他显然没在思考待在这里的问题——更多的证据是，他只走了几步去到Bruce的尸体那里，仿佛倒下般把他抱在胸前。

一名特工厉声对他说着关于取证的事。“不用这样，”Steve告诉他，“我们都看见这里发生的事。”

Tony显然没有看见现在发生什么事。他正前后摆动，紧紧地抱住Bruce，仿佛这样能让他复活。Steve知道，他一直在拒绝Rhodes的死亡，他的身体被毁到不能被识别，战甲像碎片一样脱落下来。

不够好，Tony在想，Steve能看出来他现在在想什么，而对于Clint的弓：太好了。

Tony没有平静下来，有什么区别的话，那就是他哭得更厉害了。Steve发现所有人都在缓缓地走开，尴尬地不知所措。这段时间里复仇者是一支很小的队伍，现在他并不是任何人的领队，撇开年轻的英雄们不谈——但他在过去曾是他们所有人的领导者。而就Tony那些非常公开的错误来说，这是见证了全新的事情，尤其是在所有人都这么动摇的情况下。

这样很好，Steve想；让他们记得这个。然后，然后看看他们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能做到什么程度。

“我很抱歉。”Tony呢喃道。

对了，Steve想，是时候停下来了，在Tony能去告别之前，如果这是一个可能性的话，在他能够把自己拼凑起来之前，那不是现在应该发生的事。

Steve在Tony身边跪下。“来吧，”他说，“你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，异人们已经离开了，神盾局抓了Clint。来吧，Tony。”

Tony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。Steve捏了下他的手臂，仿佛一个警告。他不想强行拉Tony离开，但他会这么做。

“Tony，”Steve再次尝试，轻声说道，“你这样并没有帮到任何一个人。”

Tony这时候看上去像是并不能理解任何事，看上去并不在乎，但当Steve再次敦促他起身，他放手了，把Bruce放了下来，并跟在Steve身后。

“我们要出发了。”Steve告诉Maria Hill，然后示意Tony的队伍去跟着他。他没有等，但他知道Sam会让所有的宝宝们上飞机的。Thor用她自己的能力飞，Logan和Laura是跟着复仇者来的，所以Steve也示意他们上飞机。Steve正在他们周围得更加小心——但假装很担心Tony并不困难，因为没什么要假装的。Strange在Steve去昆式战机的路上经过他时皱起眉头，他的手臂还搭在Tony的肩膀上，并跟着他们。

“Tony，如果——”

“不，Stephen。”Tony说。

Strange点头。Steve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。然后Strange再次开口：“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？我想要保持力量全盛——”

Tony短暂地专注于他：“你知道你总是欢迎这么做。”

是吗，Steve想知道，但没有说任何话。

他领着Tony进入战机，然后强迫他坐在处于战甲相反方向的座位上——战甲还被锁着；Steve还不想让Tony把战甲拿回去，无论那会让他有多安心。

可怕的是，Tony都没有试着反抗他，没有下令让战甲去驾驶战机。他只是缩在座位上，不再是每一次呼吸都要崩溃的样子，但看着仍然像是要碎成碎片。他在Steve给他扣安全带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。忽然间，Steve很感激Strange的存在，他的确是一名医生，而Tony从很多方面来看都很不好。

有一些Steve需要，有一些他会去修复，其他的，在一切结束的时候，他会不得不去解决。但某些Tony崩溃的方式让即便是他也感到害怕。Steve得去让昆式战机起飞，他很庆幸有人能在这个非常时期看着Tony。

“所有人都系紧安全带。”他说道，坐进了驾驶座。

他回过头，看见他们全部都顺从地去够安全带——Tony眼神放空——然后启动起飞的程序。驾驶战机飞行很简单，Steve知道为什么。Tony知道他们可能不会总是能拥有有经验的驾驶员——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尝试去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。考虑到Tony自己的战甲和他没在驾驶时他们的作战能力，Steve充分了解到，战机也许能在没有人在驾驶座里的情况下起飞并载着他们安全飞行——但这不是标准程序，所以他继续，发动引擎并检查计算机。

安全地在空中飞行，Steve让战机处于自动驾驶模式。Tony肯定是感觉到他们正处于平稳的飞行当中；等到Steve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，Tony已经在飞机里踱步，他的脸上仍然倘着泪痕。

忽然间，他一拳捶向其中一面墙，然后靠在上面，把脸埋起来。“从某种方面……从某种很奇怪、很不正常的方面……我几乎是很庆幸发生了这件事。”

Steve侧了侧脑袋，他没有预料到这个，Tony是如此完全地迷失。

“只是为了给你看这是怎么的一团糟。他们杀了他！一个复仇者的创建成员，死了，一个天才，一个真正、实在的天才，我没滥用任何一个字眼。而他们杀了他，因为也许……因为也许有什么。下一个是谁？”Tony转身面对众人。他看上去糟透了，双眼通红，脸上全是哭泣的痕迹。“你？我？还是你？”他朝周围比划着，不知道他在说哪一个，“要是你呢？”

“Tony……”Steve轻声说道，试着让他平静下来。这样的Tony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控。他很危险——大多是对他自己而言。Steve得让他冷静下来。

“老实说，Banner已经死了！”

“Tony，”Steve重复道，而Tony像是根本听不见他说话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让他沉入更深的绝望当中。“Tony。”Steve再次说道，感到很无助。

Tony根本没有反应，他听上去竭嘶底里的：“有没有其他人想过是Danvers让鹰眼到那棵树上的？”

Steve轻轻触碰Tony的手臂。“Tony。”

“我很抱歉！”Tony猛地说道，然后他低下头，再次真诚地呢喃道，“我很抱歉。”

Steve知道他不是故意在飞机里爆发的。他不是在向Steve道歉。

“我这一年真的过得不太好，很抱歉我对你们大喊大叫了。”Tony说道，他现在更加冷静了，“但我是真心发问的——下一个是谁？”

Steve再次把他推倒在座位上，这次坐到他旁边，手臂搂着他的肩膀。“Tony……”

Tony弯腰把脸埋在手心里。“我们在像苍蝇一样坠落，Cap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我们正在死去。”Tony听上去极度痛苦，“全都是因为——噢，天啊，Rhodey，Bruce，我很抱歉，我真的很抱歉。”

Steve做不到让自己去在乎在场的人会怎么想，他一直上下抚摸Tony的背部，试着让他安心下来，试着让他重返自我。

他需要他感到绝望，但不是像这样，永远不是。

他想要亲吻Tony，看到他没事；但这些都得等。所以他不断按抚Tony的后背，倒数着直到九头蛇征服世界，直到Tony不再需要担心任何事的日子。

——TBC——